村长带着村民行窃致富

在一些贵州德江青壮年男子中，流行着一种很“时髦”行当———结伙行窃，发家致富。他们结帮搭伙，游走于北京、上海、沈阳等大中城市中。住宅区成为他们“找吃的”的所在，而给他们提供便利的却是那些各家各户窗外凸出的铁笼子。近日，沈阳刚刚落网的“德江帮”中，“老大”竟是一村之长！

2001年4月1日，沈阳市公安局铁西区看守所。

沈阳市武警支队紧急调派一个排的警力在看守所内严密戒备。46名犯罪嫌疑人一个个蒙头穿过看守所的院落被依次押进审讯室。虽然他们年有长幼、相貌各异，却都操一口贵州口音，警方称他们为“德江帮”。

自今年年初以来，铁西区一些居民家不断发生入室偷窃案，仅3月份便达200余起。被盗市民几乎全都是在一觉醒来门窗紧闭的情况下发觉钱物丢失。其中，艳粉小区两户居民分别失窃4万元和1万余元的现金，而手机、传呼机、首饰和服装则难以计数。一位市民夜半睁眼，发现身旁站着两个黑黝黝的人影，未及呼喊，黑影已遁形而去，这位市民备受惊吓，至今仍恶梦不断。而另一位市民清晨醒来，放在床头的裤子不翼而飞，上班时竟在楼下的一辆自行车货架上找到，裤兜里的钱物却“再难重逢”。

铁西刑警对各失窃现场进行查勘后，得出了结论——窃案均系攀爬阳台入室行窃。具体分析，窃贼沿居民窗外安放的防盗铁栏爬至上一层未设防护栏的阳台，拉开窗户进入室内。从作案手法看，窃贼行动敏捷，一般情况下从不打草惊蛇，几乎从未与居民发生过正面接触。经过研究，铁西警方决定向所属各派出所发出公告，同时与全市警方互通信息。先期派出6名警员在案发集中地区夜晚巡视，后又增加为18名警力。

3月30日凌晨4时许，铁西凌空二小区。

铁西刑警大队的警员聂俊伟、张大任夜巡中间，发现两名男子在一栋居民楼的拐角低语，形迹十分可疑，遂上前盘问。二男子见来了警察，撒腿便跑。警员们对天连鸣7枪，仍未能令二人止步。凌晨的枪声惊动了熟睡的市民，给春寒未消的沈阳春夜更添一缕警觉。警员们持枪追逼不舍，二男子纵身跃过市第十五中学院墙，警员亦越墙而入，同时请求支援。几分钟后，在其他地区巡查的警员赶到，在这一地带展开搜索。

半小时过去了，包围圈越来越小，突然有两人从黑暗中窜出，蹿进滑翔公园。警员们调整目标，循迹追击。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，警员不得不俯低身子，在树丛下部寻找疑犯的踪迹。拉网追捕中，猛听咣当一声，警员李明等随声而至，见一赤脚男子站在游乐场的一处因施工而搭设的铁架子前呆呆发愣。原来，此人在警方的力压之下慌不择路，不仅跑掉了鞋子，还一头撞中铁柱，顿时头晕目眩，束手就擒。另一名疑犯则在茫茫夜色中逃离。

审讯中男子坚称是从外地来打工，身上只剩两块多钱，半夜出来“找吃的”；警员点破深更半夜到居民区找吃的不合情理后，男子牙关紧闭，再不多发一语。然而警方从他身上找到一张贵州德江镇铁坑村的身份证，经向贵州警方核实时，得到了一个重大线索——德江镇有200多人外出“找吃的”，目标是偷盗北京、保定、沈阳等地居民楼，曾有其他地区的警方与贵州方面取得过联系，已有多名德江人在各地被拘捕。

向男子透露了贵州方面的消息后，对男子的审讯取得突破。当日下午3时许，这名叫张进国的男子交代，他们一共8个人，住在沈阳北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。每天半夜出来工作，“主要工作内容”是攀阳台入室行窃，次日早晨回去休息分赃。

立即检查旅店！刑警们马上出发，直扑北站。到男子所住旅馆调查时得到消息，凌晨，一名男子匆匆归来后，住在这里的德江人于几小时前全部离开，线索似乎到此中断。正当警方苦于无处觅踪时，旅店的老板道出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———在沈阳的德江人大约有四五十名，分散在城市各处，互相之间联系密切。

案情重大！经过请示上级，铁西区巡警机动队和刑警队全体到位，50余名警员开始对北站附近各旅馆逐个排查。

北站前的融宾招待所，两个房间里的8名德江人被控制，而一名男子跳墙逃跑时被候在墙外的警员抓个正着，他的身上竟带着7部手机；物贸宾馆内，警方刚刚对5名德江人进行调查，又回来两个，正撞到枪口上……至当晚10时，已有25名德江人在警方掌握之中。

审讯与突查同步进行，随着疑犯的供述，警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些档次较高的大宾馆饭店。31日晨，警方进入“北辰酒店”的一个房间时，5个德江人正在清点前一晚的战利品，一人数着厚厚一叠人民币正论功行赏；在“凯莱酒店”，二女一男被警方抓个正着，德江籍男子在每天数百元房费的凯莱已住了将近3个月！

警方提取证据中间，其中一名与德江人同住、每天收赃的王海滨的手机突然响起，警方接通电话，对方称“赶紧来取货”。警方调动技术手段对此手机显示的来电号码跟踪追查，在沈阳北站前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前，又捕获4名德江盗贼，并得知还有德江人在中街鼓楼宾馆“下榻”。

中街是沈阳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。上午9时许，警车停在鼓楼宾馆门前。为防止打草惊蛇，警员们在车内观察动静。马路对面一名来回走动不停窥视的男子引起了警方的注意。经过部署，一位警员佯做例行检查，要求男子出示证件，身份证上“贵州省德江镇”的字样令警员一阵欣喜——此时，“德江”二字已成了警方的兴奋剂。

男子被带入警车后，警方来到鼓楼宾馆总台，却没有发现德江人登记的记录。正在这时，两名南方口音的男女边说话边进入大堂，他们的口音在警员们的耳朵里格外熟悉——与两天来所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。二人刚进房间，警员尾随而至，一对男女束手就范。警方在床下发现一部手机，在卫生间的马桶和废纸篓里找到一枚金像章和一串项链。就在此刻，又有两名德江人回到房间，自投罗网。原来，这个房间是以一个安徽人的身份证登记的，他们经常用一个人的身份证开多个房间，然后“集体入住”，以防不测。

从张进国被抓到31日晚，共有46名疑犯被羁押，其中除了有卖淫嫌疑的6名安徽和葫芦岛的妇女外，几乎全是贵州德江人。遗憾的是，与张进国同住的7名德江人脱网而去，不知所终。

“德江帮”的活动规律

侦破大案后的警方异常兴奋，对所有疑犯逐个突审。开始，疑犯们均闭口不言，问急了便说刚到沈阳来打工的。而且他们多数人身上果然都有一张近期到沈阳的火车票。然而，经过警方的攻心战，疑犯陆续开口供认，所有供词有一个共同点——在老家，身强力壮的男子外出结伙行窃是一个很“时髦”的行当，其中不乏“高手”，很多人慕名而来拜师学艺；如果家有壮男而不出门，不光被人看不起，连媳妇都娶不上。一些青壮年外出不是靠打工赚钱，而是以偷窃为生，这些人“衣锦还乡”后大肆渲染，同村的人看到这些“闯荡江湖”的如此轻松便过上了“幸福生活”极为羡慕。渐渐地，“要想富，走贼路”竟然成了一条致富捷径。此次破获的德江帮，其“老大”竟是一村之长，此人带领村民流窜北京、上海等地作案，在北京案发后曾被判刑两年。

贵州省德江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杨队长介绍，根据警方掌握的在外地落网的犯罪嫌疑人的资料看，盗贼中平稳镇人居多，其年龄多在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之间，当地警方已配合各发案城市抓捕数十名犯罪嫌疑人。而今年春节过后，石家庄市先后发生30余起夜间翻扒阳台入室盗窃案，破案后查明，一系列案件多为5名德江人组成的团伙所为。

“德江帮”有组织作案，有专人为他们配置发放统一工具——一副薄尼龙手套，一支可以接听无线电广播的多用微型电筒，一双适合攀援的运动鞋。

每天白天，这些人西装革履，吃喝玩乐，到晚上则换上破衣烂衫“开工干活”。他们作案时每两人分为一组，选择带有铁笼子的楼房及安装着铝合金或塑钢窗的居室，夜静更深时一人望风一人入室，进屋后先从室内将房门锁打开，这样即使被发现也因被盗人或一时惊醒回不过味儿来，或想追赶但穿衣服需要时间而可以相对从容地全身而退。

通常情况下，他们身上并不存现金，得手后即统一分赃，“第一线”窃贼可分到60％的赃款，而负责望风和踩点儿的只能分得20％左右。这个规矩已为他们所公认，团伙成员之间很少因分赃而争吵。赃款分完后，留下部分生活费，余款立即寄回老家；而手机等赃物的“变现渠道”更为方便——收赃者与他们吃住在一块儿，赃物到手后立即出手，收赃者并非德江人，此次抓获的许雁峰、许雁祥兄弟二人便是专门收购赃物的秦皇岛人。为防止在沈阳销赃被抓获，赃物多销往秦皇岛，许氏还在秦皇岛当地开了一家饭店。案发时，在许氏兄弟的住处便查获13部手机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警方手中，有一份取自疑犯手中的沈阳地图，上面标出了多个小区的位置，有的还用笔画出了“重点”——疑犯们交代，有时刚下火车便买份地图直接打车赶往目的地踩点儿，当晚便可“开工”；平时每天至少作案一起。他们似乎深谙“贼不走空”的“行规”，每入一户，必有所得。金银钱财是主要目标，遇上“点儿背”的时候，衣帽鞋袜也不放过，哪怕到手后随意扔掉。